梦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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夷陵的美丽传说(第三十五章)

魏婴是在浑浑噩噩中回到乱葬岗的。温情吃惊的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,不停追问发生了何事,然而失魂落魄的魏婴却毫无回应。

 

直到恢复了神智的温宁将穷奇道之事告知了阿姐,温情才恍然知晓,一切已无从回头。

 

缓过气息的魏婴趔趄着走向温宁,死死掐住对方的肩头,声嘶力竭的吼道:

 

“你知不知道你杀的人,对江厌离有多重要!——”

 

温宁不敢抬头直视魏婴,只是颤抖着喃喃答道:

 

“……公子,当时我的脑海已经是一片混乱了,潜意识里只有一个声音在说——不能让任何人触碰公子……若是公子落入他们手中,会被他们永远禁锢起来……”

 

魏婴依然痛彻心扉的怒吼着:

 

“可你杀了他,江厌离便失去了丈夫,再也没有依靠!金凌也失去了父亲,与孤儿何异!”

 

温宁深深跪在魏婴脚下,不停的重复着:“是我的错……公子罚我便是……”

 

魏婴自然明白,这并非温宁的错。温宁自幼便被舞天女摄取了三分灵识,神魂本就易受邪祟影响,又在遍地尸骨的乱葬岗久居,体内早已被魑魅浸染,才得了“鬼将军”的称谓。此番失控,正是因为金氏前来堵截的修士先动了杀气,才令温宁的理智被怒火冲散……

 

魏婴茫然的望着凄冷的夜空,泣不成声的哽咽道:

 

“……谁来告诉我……我究竟该怎么做?”

 

忽然,他感到一枚银针自身后刺入他的经脉。蓦然回首,正与温情眼神相视。

 

银针令他的身体彻底瘫软下来,不得不注视着姐弟二人将他扶到榻上。

 

“你们这是做什么?”魏婴焦急的呼喊着。

 

“……刚才,我和阿姐商议过。”温宁垂首说道,“我们姐弟会一同去金麟台请罪……”

 

“这根银针三日之后才会失效。”温情凝视着魏婴的脸庞,语气中尽是不舍,“若是我们去了,或许他们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。”

 

魏婴犹如听到晴天霹雳一般,竭力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,只能痛心疾首的喊道:

 

“你们疯了吗!快把针拔掉!让我自己去找金氏理论!金子勋提到的恶诅,根本不是我下的!”

 

“可他们要的不是证据,更不是真相。”温情一语道破金氏的目的,“你是夷陵老祖,他们会一口咬定恶诅与你有关,你纵然找出千百条证据想要自证清白,也是无用的。”

 

“既然那些修士死在阿宁手中,如今我们以命相抵,他们就没有借口针对你了。”

 

“我们是温氏余孽,在百家眼中没有存活的理由。”

 

“能与你在乱葬岗生活这些时日,我已经很是满足了。”

 

温情俯身坐在魏婴身旁,看着银针起效后逐渐陷入昏睡的魏婴,眷恋的诉说着最后的深情:

 

“事已至此,我在此向你诀别。”

 

“有些话……我在心底藏了很久。”

 

“若有来生,希望你我能再续前缘……”

 

魏婴已然无法听到这些衷肠,只有一抹清泪伴随着姐弟二人的离去汩汩滑落。

 

三日之后,魏婴在一片昏沉中艰难苏醒。

 

他跌跌撞撞的走出伏魔洞,眼前已空无一人。

 

昔日熬制汤药,对他语笑嫣然的温情化为乌有。

 

曾在泥土中辛勤耕耘,对他笑着招手的温宁也烟消云散。

 

天地之间,似乎只剩下他孤身一人。

 

魏婴踉踉跄跄的向山下奔去,一路上屡屡跌倒在地,可他无法停下步履,仿佛只要他能赶到金麟台,便能救回彼此守护的相伴之人。

 

然而,当他潜入金氏府邸后,并未看到姐弟的身影,却看到了身着缟素丧服,在棺木前泪落如雨的江厌离。

 

听到脚步声的江厌离回首望去,正与魏婴视线相聚。

 

“……阿羡?”江厌离本能的起身走出,不顾下人的阻拦想要留住魏婴,但魏婴终是无法面对她,心痛的离去。

 

途中,他听到修士们的议论:“金光善宗主有令,在不夜天召开誓师大会,将最近杀死的温氏妇孺全都悬尸城门,另将前来请罪的姐弟二人挫骨扬灰!”

 

他惴惴不安的赶到不夜天城门下,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众被绞杀在城门上的妇孺尸首。

 

面对这般惨不忍睹的情景,城门下聚集的各家修士不但没有半分怜悯,反而摩拳擦掌的拍手叫好:“这些余孽死得好!听说那温情被挫骨扬灰时的死状特别凄惨,当场令那个鬼将军又发了狂!”

 

“而且,金宗主说,今晚的誓师大会就是商讨如何攻上乱葬岗,同时夺取炉鼎和阴虎符!”

 

“要是那魏无羡还敢反抗,咱们就……”

 

“就怎么样?”魏婴凌厉的声音响起,令修士们大为震惊,纷纷转身拔出佩剑。

 

下一刻,陈情凄凉的笛声划破夜空,漫天煞气如电光火石般袭来,将修士们瞬间击倒在地。

 

“你们怎么不说了?你们想把我怎么样?”魏婴冷冷的扫视着遍地求饶的修士。

 

“魏无羡……你若真有本事,就去不夜天和那些宗主们对阵!我们这些低阶修士虽然抓不住你,但他们可就不一定了……”一名修士苟延残喘的说道。

 

“低阶修士?低阶修士我就一定要容忍你们吗?”魏婴忿然道,“我与你们所有人都素不相识,为何你们却不肯放过我?就因为我是炉鼎,我有阴虎符吗?”

 

魏婴不再多言,径直踏入了不夜天的城门。

 

此刻,金光善正在大殿前号令仙门:

 

“今日,诸位在此目睹我将温氏余孽挫骨扬灰;明日,我将带领百家同赴乱葬岗,将那炉鼎擒入手中!若是成功,今后百家便可同享炉鼎,绵延子嗣!炉鼎之身长生不老,与之双修可以容颜永驻、灵力大增,世家的后代也可永远享用炉鼎!”

 

听到可与至美炉鼎长久双修,这种极致的诱惑远远胜过了对阴虎符的渴望。各家宗主与修士不约而同的露出虎狼般的目光,窃窃私语的讨论着炉鼎的身体玩弄起来会是多么销魂。

 

一阵凄冷的笑声自大殿屋顶传来,打断了百家的私语声。

 

众人望向屋顶,霎时被长身玉立的俊美身影所震撼。

 

伫立在屋顶的,正是目光如炬的魏婴。惨淡的月色挥洒在魏婴的墨色长衫上,愈发衬托出美人的玉骨冰肌恍若冰雪。冷风拂过魏婴的乌发,令蜿蜒的青丝与丹红的发带舞动起来,几乎将在场修士们的魂魄都勾走了……

 

回过神来的聂明玦率先喊道:

 

“魏无羡,你竟敢亲自来这里!”

 

魏婴嗤笑一声,用修长的眼尾扫过聂明玦:

 

“聂宗主,你不是为了搜寻我踏遍了仙门地界么?今日我亲自降临,岂不是正合你意?”

 

聂明玦顿时哑口无言。金光善马上质问道:

 

“魏无羡,你在穷奇道伤我金氏,我自然要抓你是问!”

 

魏婴冷冷凝视着对方,发出铿锵有力的反问:

 

“金宗主,穷奇道之事是你指使孽畜金子勋前来堵截我,如今倒打一耙向我兴师问罪,你有何天理?”

 

金光善无言以对。见此情景,姚宗主又接了话茬:

 

“纵使是金子勋堵截你在先,你也不该伤了金氏修士的性命!”

 

魏婴再度冷笑起来:

 

“原来,你们要伤害我就可以毫不顾忌,我若是自保就不能还手?”

 

“你们可以逼迫我双修,但我却不可以反抗你们,对么?”

 

姚宗主的神色慌乱起来,仍旧嘴硬的指责道:

 

“我自认那些金氏修士是无辜的!”

 

魏婴厉声驳斥:

 

“金氏修士当日杀气腾腾,出手皆是杀招,何来无辜之说?可温氏的老弱妇孺手无寸铁,这才是无辜之辈,你们为何要终日虐杀他们!”

 

姚宗主终于无可应答,悻悻败下阵来。

 

一名修士将佩剑直指魏婴:

 

“金子勋堵截你,是因为你对他下了恶诅!”

 

魏婴将视线转向修士:

 

“我倒要问问,你究竟是有什么样的证据,证明这恶诅是我下的?”

 

那修士胡搅蛮缠的喊道:

 

“那你有什么样的证据,证明这恶诅不是你下的?”

 

魏婴的玉笛悠然对准修士:

 

“那么我再请问,为什么不是你下的?”

 

这修士哪里能拿出什么证据,气急败坏之余不再开口。

 

另一名修士也将佩剑拔出:

 

“魏无羡,我和许多人一样,曾经仰慕你是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,可现在看来,你不过是个蛊惑人心的妖物罢了!”

 

魏婴依旧冷笑,只是这笑声愈发凄凉:

 

“你说你仰慕我,那么为什么在你仰慕我的时候,我没有见过你?”

 

“而百家同谋要抢夺阴虎符和炉鼎的时候,你却跳出来摇旗呐喊?”

 

“你的憎恶与仰慕都如此的廉价,怎么也好意思拿出来叫嚣!”

 

到了如此境地,金光善终于发号施令:

 

“布阵!今日一定要擒住魏无羡!”

 

“抓住炉鼎者可计为首功,先行双修!”

 

百家争先恐后的向魏婴扑来,唯恐抢不到炉鼎。魏婴吹响玉笛,诡谲的笛声霎时划破夜空!

 

厉鬼魑魅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,令适才还气势汹汹的修士们全都乱了阵脚。

 

金光善恼羞成怒却无可奈何,只得示意贴身侍从:

 

“快把人质喊来!”

 

矗立在屋顶的魏婴稳如泰山的注视着与怨鬼幽魂厮杀不休的百家。陈情与虎符可号令万鬼,纵然他孤身一人却可敌千军万马,所向披靡。即使今日对阵百家,但魏婴却胜券在握。

 

直到一声心痛的呼喊穿过纷乱的人群,传入魏婴耳中:

 

“阿羡!——”

 

魏婴的心头一颤,本能的放下陈情,焦急的扫视着刀光剑影的乱军。

 

在血光四溅的人群中,一个女子正四处寻找着魏婴的身影。

 

正是江厌离。

 

魏婴的脑海霎时一片空白,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下屋顶,直奔江厌离而去。

 

然而还未来到厌离身边,魏婴便看到一名金氏修士从身后刺伤了江厌离!

 

他终于明白,金光善是要用江厌离的性命来逼迫他放弃反抗。

 

他全然顾不得自身安危,泪如雨下的拥住奄奄一息的江厌离。

 

江厌离轻轻抚上魏婴的脸庞,眼泪饱含了多年的痛楚:

 

“阿羡,十六年前你曾对我说,你在世间最珍视的人是我。你会来江氏寻我。”

 

“可一夜之间,你消失了。”

 

“我不得不与金氏联姻。”

 

“这十六年里,我终日哭泣。”

 

“不是为了金子轩,而是不解你当初为何要离开。”

 

“如今,你告诉我……这十六年,你究竟去了哪里?”

 

魏婴紧紧握住江厌离的手,泣不成声,几乎无法言语:

 

“这十六年……我,我被……”

 

突然,江厌离推开了魏婴:

 

“小心!——”

 

一道寒光闪起,只见一把利剑从魏婴的脸侧掠过,顷刻间刺入江厌离的胸膛!

 

魏婴怔在原地,感到整个世界都化为了碎片。

 

他被困在禁地这么多年,无数次想过自戕解脱,最终却忍受了一切,只因他最为珍视的人还在世间。

 

可现在,他唯一珍视的人香消玉殒在他眼前。

 

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彻底破灭。

 

修士抽回利剑,重新指向魏婴:

 

“金宗主说了,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,这女子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。”

 

魏婴的眼中被怒火彻底充斥,猛然起身抓住修士的佩剑,竟将那剑身生生折断!

 

修士惊恐之余刚要求饶,魏婴已将折断的剑锋划过修士的咽喉。

 

各家宗主看到魏婴心碎欲裂的神情,再度向他扑来,口中还不停的嚷道:

 

“阴虎符和炉鼎都是我的!——”

 

魏婴苦笑起来,举起阴虎符大声喊道:

 

“既然你们这么想要得到它,那就各自凭本事来夺吧!”

 

修士们如同看到猎物的野兽一般,癫狂的向阴虎符奔来。

 

就在无数只手掌即将触碰到阴虎符的刹那,阴虎符却燃烧起来,竟在须臾之间便化为了碎片!

 

“魏无羡,你竟然毁了阴虎符!”一个发现端倪的宗主喊了出来。

 

另一名宗主贼心不死的喊道:

 

“魏无羡能创造阴虎符,只要抓住他,肯定能逼他再做十个百个虎符出来!”

 

“顺便再逼他生上无数个子嗣,百家便都有了继承人和虎符,简直是两全其美!”

 

可话音未落,魏婴已纵身飞到悬崖峭壁边。

 

待到修士们追上前去,只看到一抹坠落的身影。

 

至美炉鼎与至强虎符,就此不复存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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